东城区东门街四季屋。
阳光一如既往地温暖着街道，然而玻璃橱窗旁的雅座却空荡荡的。自从蓝色哥特兔耳小萝莉和黑色斗篷面具脸消失之后，餐馆的里已经许久没出现过活着的客人了。
扎着小辫的男厨师悠闲地趴在吧台上吸烟，手中的报纸是今早刚买的。
“大新闻。”
名为小葵的双马尾女孩正坐在餐桌旁写作业，压根不想理会男厨师。目前为止，这个月她总计送了一份外卖，而且订餐的人是“照顾生意”的熟人。
“大新闻呀，小葵同学！”男厨师摇晃着报纸，脸上露出奇妙的微笑。
“怎么了？”一旁打扫卫生的女仆装服务员君子疑问道。她最近心事重重，不仅仅是因为店里的生意。
“小葵，小葵。小小小，葵葵葵！”男厨师故意重复喊叫双马尾女孩的名字，因为他知道对方在装聋作哑，并非是沉浸于学习不可自拔。
“叫魂儿啊！”小葵终于忍不住拍桌子怒回一声。
男厨师笑着吐一口烟圈，看着内心躁动的小葵说：“你们学校出名了哦！”
小葵深吸一口气，默念淡定、淡定，然后费力地挤出笑容回答：“哦，是吗？”
“你们学校真是人才辈出呀！”
“哦，还好，一般般吧。”
君子听得一头雾水：“你们在聊什么？”
“牧羊少年的不伦之恋。”男厨师调侃道，“为了得到永恒的爱情，他将孤独终老。”
“唉？”君子听完之后，实在是提不起兴趣，于是拿着扫帚去店门外打扫鸟粪去了。
店里现在只剩下男厨师和小葵二人，气氛有些紧张。
“这男孩，我记得是你同学吧？以前经常来四季屋吃饭。”
“算是吧。”小葵抓起笔继续抄写数学答案。
“你们俩关系很好吧？”男厨师微笑着追问。
“一点都不好。”小葵一副无所谓的表情。
“不打算见他最后一眼吗？”
“我什么要见他最后一眼？”
“你不是喜欢他吗？”
听到这里，小葵手中的铅笔“啪”的一声折断了。
“哈？我喜欢那个变态？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好吗！”
“说不定你去之后他会非常感动，然后再订一份外卖什么的。”
“你脑袋里有屎，我不想和你说话。”
突然，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。小葵瞥一眼屏幕，来电联系人显示为“小鸡”。
......
“西城·灰姑娘”招募广告发布之后立即在元墟引起广泛关注。西城娱乐的宣传力度前所未有，超市商场、门户网站、交通设施到处都是活动相关节目及广告。风吟APP的话题热度也稳居第一，嗑药兔直播网还有类似于“姑娘去哪儿？”、“奔跑吧，灰姑娘！”的户外直播房间。
家喻户晓，风靡全城的影视艺人，如伊莎贝拉、毛果云香、八方乐，也频频出镜为活动宣传造势。
高额的奖金、丰厚的参赛奖励让万千少女为之疯狂。各地校园课下时间几乎全是“西城·灰姑娘”的话题声。由于报名条件特殊要求“Rh(-)型血”，青丘几家附属医院检验科的营业额也因此屡创新高。
西城娱乐中心每天都被海水般的少女包围着，许多人用造假的血型鉴定应招，但因为西城娱乐和青丘医疗有合作伙伴关系，所以血型检验报告真伪认证并非难事。
然而。
西城区西城娱乐中心家族会议室。
大厦最顶层的会议室宽敞而豪华，木质家具及摆设全是从大荒贩运的奢侈品。
气派的办公桌背对着落地玻璃窗，坐在皮草转椅上向窗外看，西城区的景色尽收眼底。
此处，非直属关系禁止靠近。
黑发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办公桌前，聆听家族族长的训话。
“召集多少人了？”
“15个。”
族长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年轻人，手中的雪茄并非产自元墟本地。
“祭祀需要多少人？”
“81个。”
“所以。”
“前天的话是16个，但是昨天死了一个。”年轻人慌忙解释。
“怎么死的？”族长的语气深沉，听不出任何感情。
“尸检报告是自然死亡。”
“年龄多大？”
“20岁。”
“20岁。”族长重复一遍年轻人的话，稍作停顿，接着说：“自然死亡。”
“其实起初我也不相信什么自然死亡。所以一直在想，她会不是会是......”年轻人忐忑不安地回答。
“火树。”族长缓吐一口气，烟雾在他头顶上空缭绕着。
“在。”年轻人屏气凝神，从进房间那一刻起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。
“最重要的不是你怎么想，而是你如何去做。”
年轻人迟疑片刻，反复琢磨着族长的话。但留给他答复的时间极短，所以他极不自信地回答：“是，我......我明白了。”
族长吞吐着雪茄，年轻人无法通过背影观察他的表情。
“记住你自己的名字，你的身份，你的责任。”
“是！”
......
走出家族会议室，年轻人感到心力憔悴。
前所未有的挫败感。
他精神恍惚地走进卫生间，用凉水冲洗面颊之后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——
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头发。
微微泛着红光的虹膜。
冰锥般锋利的犬齿。
“你明白什么了？”年轻人愤怒地一拳捅向镜子里的自己，“不夜天火树！”
......
东城区东门街某地下酒吧。
屋子里灯光昏暗，十几位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物正在喝酒谈话。
酒吧老板是位老绅士，整日穿着一套调酒师服，扎着黑领结，头发雪白，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。黑色斗篷们并不担心秘密谈话被老板听到。少了他，杯中的美酒也会酸涩几分。
“你们真够可以的哈，东城的警车跑去南城劫，而且还杀了人！”一位黑色斗篷指责道。
“不是说会被囚禁在百川监狱吗？所以我们一直在百川桥等着啊。好不容易等半天来了一辆警车，哪知道是押送东城毒贩子的。”一位女性成员不满地辩解着。
“啧啧啧，还解释，还解释？！这都出人命啦！”
“就是，你们几个也都老大不小了，都给我长点心好不？东城这边的家族议会都还没下达最终审判书，你们就去百川劫车，谁出的馊主意？”
众人沉默。
纠结了许久，年轻人终于举起了手。
他右侧锁骨下趴着一只黑色蜘蛛，在常人看来那或许是颗痣。
“说起来你们可能会不相信。”
“说！”
“我派遣到东城警察局里的蜘蛛全都失联了，所以情报才会出现误差。”
众人沉默。
屋子里飘溢着陈年果酒的甜味，那是老板从大荒偷运的某珍稀果子酿制的。但是，这酒是非卖品，经常有人想出高价买一口尝尝，但都被老板严厉谢绝了。
“节哀......”一位女性成员安慰道。
“开心点，向前看。既然选择了这条路，一定要把生死看淡。”刚才逼问最凶的中年大叔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。
其他人都纷纷摇头痛惜，然而某些情况之下，只言片语是起不到温暖人心的作用的。
“小伙子。”
站在吧台后的老板微笑着斟满一杯果酒，示意让年轻人过去。
众人羡慕不已，但此时此刻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。
也有人心想：干脆下次把自己的蜘蛛也弄死得了。
......
午后三点。
元墟西城区西城娱乐中心“西城·灰姑娘”招募报名处。
大厅内人头攒动声音嘈杂，上千名少女拿着或真或假的血型鉴定书、排成数十条队伍前来报名。
“小姐，我们要求的是Rh（-）型血，不是Rh(+)型血。”
同样的问题，负责报名登记的工作人员已经向上万人解释上百万遍了。而且有专门人员在大厅门口用扩音喇叭不间断地播报提醒。
“嗨呀，阳性符合不就比阴性多一笔吗？通融一下，拜托啦！我从凌晨两点就在门口排队了，好不好，求求您啦！”
“下一位！”工作人员扯着沙哑的嗓子不耐烦地高喊道。
另一个工作台。
“小姐，我们有权相信您这血型鉴定证书是假的。”
“呵呵，我这辈子就没用过假货。”浓妆艳抹的女孩用手臂骄傲地托起自己丰满的胸部，炫耀似地向女工作人员示威。
“你在妨碍我们工作，信不信我一笔给你那玩意戳破？！”
“哈？臭不要脸的你在说什么？！”
“保安！”
另一个工作台。
“不是处女行吗？”
“是Rh（-）型血吗？年龄符合吗？”
“嗯，这是青丘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的证书。今年15岁，这是身份证件。”
“证件是真的。但是，唉，这个，抱歉，理论上还是不行。”工作人员身体稍稍前倾小声回答，“您不妨先留下联系方式，如果日后条件放宽了我们会主动联系您的。”
“嗯。还有，我有个请求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如果我父母来问话，能帮我保密吗？”
“您是说哪项信息？”
“那个。”
“当然。竭尽全力保护参赛者的个人信息是我们应尽的责任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。下一位！”
另一个工作台。
有人插队了。
但后面的女孩们都不敢上前阻拦，只是在背后不满地小声议论。
插队的人有两位。
一高一矮，一蓝一黑。
高个子披着神秘的黑色斗篷、戴着瘆人的白色面具。走路时如同在地面漂浮，看不见手脚的形状。
矮个子是位身穿着蓝色哥特萝莉装的小女孩，肉嘟嘟的模样看上去只有七八岁，头顶还有一对白色兔耳，就像是从头皮长出的一样。
男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这对奇葩的组合。出于职业形象要求，他礼貌性地问：“小朋友，插队了吧？”
小女孩盯着工作人员的眼睛，吧唧吧唧嘴，回答：“等不及了呐！”
“爸爸妈妈没有教你要遵纪守法、不能插队吗？”工作人员苦笑着看一眼白色面具，“请问您是她什么人？”
沉默。
白色面具上的两个黑窟窿会让人产生莫名的恐惧感，没有一丝生气。
“请问，先生？”
沉默。
工作人员十分尴尬，改口问：“小姐？”
沉默。
不会是聋哑人吧？工作人员忖度着。
“小朋友，这位是你什么人呀？”
小女孩扭头仰着脸看了看白色面具，回答：“不认识呐！”
“原来不是一起的呀！”工作人员冷汗直流，心想这两位的插队过程自己明明都看在眼里。而且估计在场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对‘鹤立鸡群’的奇葩组合从门外进场到插队的全过程。
“那小朋友，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？”
“嗯呐。”
看样子这小女孩还有沟通的余地。工作人员舒了一口气。
“那你知道我们的报名要求吗？”
“嗯呐。”
太好了。工作人员觉得既然对方是小朋友，应该不会造假说谎，这对招募工作会有很大帮助。毕竟这几天所有工作台加在一起只招了三个符合条件的人。
“那你的血型鉴定证书呢？”工作人员按捺不住喜悦地追问，心想其他条件，除了年龄存疑之外这小女孩一定完全符合。
“这里呐。”
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工作台上。
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鉴定书。但工作人员还是好奇地拿起那张纸——
“ 合众议会·机密级
《关于清算不夜天家族的若干决定》
署名：四季青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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